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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小心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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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玥楞了一下,嘴間下意識重覆著,“噢,盛文修。”

她睡得迷迷糊糊的,還知道禮尚往來,交換著名字,聲音柔柔啞啞的,“我叫唐玥。”邊擡手,在空中寫著玥這個字,“王月的玥。”

盛文修的視線,從她的皓齒紅唇上,移到她擡起的手上。

她曲著食指,修長白凈的手指,蜷到了一起。

手腕縮在袖子裏。

看起來,手小小的。

盛文修頷首,低聲重覆著,“嗯,唐玥。”

唐玥困得眼皮發沈,報上大名後,對他點了下頭,轉身走了。

背影隨著火車的行駛晃來晃去,像是沒了骨頭,身體軟軟的,隨時都能摔倒的樣子。

盛文修跟在她身後,手臂伸在身前,做好扶她的姿勢。

然後,就看到她直直地經過鋪位,繼續向前走。

盛文修很輕微地嘆了口氣,大步跟上,去拽她的胳膊。

在即將碰上她的手臂時,他手停在半空中,改為食指拇指,捏住她的運動服袖子。

輕輕地拽了拽。

唐玥迷茫地回頭看他,半張著嘴,“啊?”

他提醒道:“走過了。”

“啊?哦。”

唐玥亦步亦趨地跟著盛文修往回走,前面的身影忽然招呼不打地陡然停住。

她低頭走路,腦袋直撞到他背上。

後背邦邦硬,撞得她腦門疼。

捂著腦門擡頭,“怎……”

唐玥順著盛文修的目光看過去。

下鋪的婆婆,坐了起來,正看著他們。

她看不太清婆婆的目光,但是有種直覺,那目光,可能有驚訝,可能,還有些興致盎然。

果然,她聽到婆婆略帶興奮的聲音,故意小聲問:“外孫子,你和小月亮,這是,去約會去了?”

唐玥瞬間清醒了,忙擺手道:“沒沒沒沒沒有,我去洗手間,他也剛好去洗手間。”

說著,她轉頭對盛文修求證,“你說是吧?”

盛文修斂著眉,過去扶他外婆躺下,給她輕輕蓋著毯子。

蓋好後,轉身看向唐玥,“你上去繼續睡吧。”

解釋啊!

你還沒解釋呢!

你這樣會被誤會成是在默認啊!

唐玥忙想解釋,婆婆已經躺好,笑著說:“好好好,你倆沒約會,沒約會,繼續睡,繼續睡。”

前一天下午五點上的火車,本應該早上六點到站,但印度火車實在是隨性不靠譜,晃晃蕩蕩,上午十點才到站,晚了四個小時。

到站時,有阿格拉的人,往對面的火車上擡屍體。

屍體用黃布與金盞花覆蓋著,應該是他們的習俗。

汪曉光拿著本印度旅行指南LP,戴著個覆古圓眼鏡,一副文藝青年知|識分子的模樣,對唐玥小聲說:“這邊都用火車運屍體,運到瓦拉納西恒河,去恒河火葬焚燒。”

唐玥聽著皺眉,難受,說不出話來。

孟樊影深深地呼吸了下新地點的新空氣,“瓦拉納西的空氣太差了,這兒的空氣好多了。”

倆手托著行李箱,對老婆祝琳揚著下巴,“老婆,咱不看屍體啊,走。”

祝琳溫柔輕笑,“嗯。”

唐玥和汪曉光默默地跟上,倆二十來歲的姑娘,對生命和死亡都有些難言的怕。

餘婉琴稍微駐足,看著他們托著的那個竹子擔架上的屍體,眉間有些只有年紀大的、如年近八十歲的她,才能明白的情緒。

盛文修輕扶住他外婆的身體,低聲說:“外婆,走吧。”

在車上打撲克的時候,兩支隊伍,就已經互相交代各自所住的酒店。

緣分就是這麽巧,又是同一家在泰姬陵附近的酒店。

各自上了各自助理訂的車,之後,又在酒店前臺相見。

餘婉琴很黏唐玥,汪曉光和盛文修分別辦入住時,餘婉琴拉著唐玥的手,慈祥地笑問:“小月亮呀,你們一會兒什麽安排呀?”

唐玥點開手機裏的行程文檔,“下午沒什麽事,在酒店周圍轉轉,明早去泰姬陵。”

“早上去啊?幾點啊?你叫我。”

唐玥擡頭看了眼盛文修,他站在前臺處遞著護照,背影看起來很矜貴,又很冷漠。

小聲問婆婆,“您需要休息,還是明天上午或者下午去吧,別起早了。”

婆婆搖頭笑道:“婆婆本來覺就少,早上四五點鐘就醒,去,和你一塊兒去,必須叫我啊,我喜歡跟小月亮你們一塊兒玩。”

唐玥偷偷瞄了眼舒心醫生,玩撲克的時候,她就幾乎沒有說過話,到了酒店,仍舊是低眉順眼地不說話。

一個舒心醫生不怎麽說話,另一個外孫子也不怎麽說話。

難怪婆婆喜歡跟她們隊伍玩。

這時,盛文修轉了過來,看向唐玥,“明天早上幾點?”

敢情已經聽到她們倆說的話了啊。

唐玥禮貌答道:“五點半吧,曉光妹妹看書說泰姬陵早上比較好看。”

盛文修微微頷首,“麻煩了。”

這就相約著又一起去看泰姬陵的日出了?

唐玥不再是單間了,和汪曉光住一間。

汪曉光這個打光師,兼職生活助理的第一筆賬,就記錯了。

唐玥只得從曉光妹妹手裏抽走賬本,由唐玥來親自記賬。

記完賬,給蘇志雄打電話,問接沒接到柴湘,去沒去醫院。

蘇志雄那邊亂哄哄的,夾雜著柴湘模糊的聲音。

蘇志雄暴躁地喊:“到了到了,醫院呢醫院呢,掛了掛了!”

就掛了。

身為她工作助理的蘇志雄,以及身為她生活助理的柴湘,兩個助理,幾乎就沒有意見統一的時候。

唐玥有點兒擔心倆人打起來沒人拉架。

就是說,倆人肯定會打起來。

問題在於,沒人拉架。

不過,有蘇志雄陪著做檢查,唐玥稍微放下了心。

有人陪著柴湘就好。

中午在酒店吃過飯後,下午,眾人又一起在屋頂打撲克。

帶去的瓜子兒已經在上一站吃完了,空下來的嘴,就是打嘴仗玩兒。

盛文修依舊不參戰,坐在旁邊看書。

唐玥偶爾瞄過去一眼,發覺他翻書頁的速度都很勻速。

一頁,又一頁,手指修長,眉目沈著。

他坐在椅子上,上半身挺拔,始終不見任何彎腰駝背的趨勢,只有眼睛微微垂著。

長睫毛在他臉上透著的陰影,都絲毫沒有變化。

她偷瞄了好幾回,忽的,他擡起頭來,正對上她的視線。

他棕眸微瞇,無聲地說了句,“看什麽。”

唐玥臉一紅,忙垂下臉。

她就是有些好奇,好奇他都不累的麽。

翌日清晨,五點半,眾人準時出發。

去東門排隊買票,進入泰姬陵景區。

泰姬陵這種世界奇跡式景點,最佳的拍照地點,都已經人滿為患,走過場一樣排隊拍片。

婆婆三人主要是感受,也不拍照,他們就慢悠悠地散著步。

唐玥則和孟樊影排隊等拍照。

蘇志雄不讓唐玥高調外拍, 孟樊影就拿著手機,給唐玥攝影。

攝影師這種生物,當真是哪怕用手機拍片,都能拍出大片既視感。

唐玥合作的商家品牌都讓她暫停拍攝,她沒穿品牌搭配的衣服,就繼續穿紗麗。

一身紅色紗麗,玲瓏腰肢,手臂細白,眼眸晶亮,拍了兩張後,從石階下來,讓給後面排隊的人。

太陽還未升起,天空灰蒙蒙的,打算等太陽出來後,再多拍兩張。

卻不想,排隊等待拍照的游客當中,隱約有議論聲傳到了唐玥耳邊。

“是她吧?看著像,她之前不也說這段時間出來旅游嗎?”

“都被曝光了,還有心思旅游呢?”

“好想上去罵她啊,拆散別人家庭,聽說那男的老婆才懷孕沒倆月。”

“她都不怕報應的嗎?估計以前也沒少幹這種事兒,為了錢和名聲,真是什麽都能幹出來。”

她轉頭過去看,是三個二十多歲的姑娘,穿著時尚,正拿著手機拍她。

唐玥擡手掩蓋住半張臉,擦過孟樊影的身邊邊拿包邊快速地說:“有人認出我來了,我先回酒店,一會兒你帶她們倆回去。”

孟樊影擡腳就要跟上,“不能你自己回去。”

唐玥忙錯開距離,從包裏拿出墨鏡戴上,急聲說:“跟你們一起走,你們該被拍了,我先走了。”

唐玥疾步往外走,臨近大門口時,忽然手腕被人拉住。

是一個年約三十歲的女人,面相很兇,扯著她的手不放開,大聲喊罵,“操|你媽的你往哪躲!大家來看看啊,就是這個不要臉的女人!勾引有婦之夫!人家老婆還他媽的懷著孕呢!”

唐玥臉頓時煞白,張了張嘴,發現詞窮。

只掙脫著說:“你認錯人了。”

“就你,你這張臉我他媽的見過多少回了,虧我還關註你那麽長時間,你他媽的就是個社會毒瘤!不要臉的小三!賤貨!”

唐玥自小在家人和朋友的關心下長大,幾乎沒有過任何挫折,也不需要和別人對罵,她一時間被罵得慌了,想還口,都不知道該如何還口。

掙脫著手臂,說出的話蒼白無力,“我不是小三,我什麽都沒有做過,你放開我。”

女人喊道:“快,來人啊,過來拍她,傳到網上去,讓大家知道她在哪兒!”

唐玥急了,捂著臉說:“這是在國外,麻煩你註意素質。”

“素質你媽|逼啊素質,就你個偷漢子的人還他媽的談素質?!”

忽然,一個陰影投了下來,擋在她身前,一寸寸地,將她的手臂從那個女人手中抽出。

是盛文修。

他好像是跑過來的,身體還有些呼吸的喘。

但聲音卻異常冷靜與冰冷,“她偷你家漢子了?”

女人被問得一楞,緊接著說:“你誰啊,現在是你包|養她了?”

盛文修擡眸,那裏是視萬物於冷漠的涼薄。

“沒有證據的事,少他媽的造謠。”

盛文修說罷,轉身,帶唐玥離開。

一直走出泰姬陵的大門,唐玥才停下腳步,“謝謝你啊。”

“不客氣。”

“婆婆和舒醫生……”

“你家攝影師帶著。”

他剛才註意到她和攝影師分開,獨自一人朝大門方向走,便一直盯著她的蹤跡。

印度不比國內,女性的安全問題,不容忽視。

直到看見她被一個女人抓住手腕,推著外婆和舒心走向正在一旁拍照的她的團隊,趕緊趕過來。

但是,似乎還是晚了。

那些不堪入耳的臟話,還是入了她的耳。

唐玥這時擡頭,看著太陽的方向,聲音輕快地說:“好曬啊,你回去陪婆婆吧。”

盛文修沈默了兩秒,擡手,摘掉她的墨鏡。

哪裏有太陽,還沒有日出。

蒼白的臉蛋,通紅的眼睛,還有一眨眼、就能奪眶而出的眼淚。

唐玥輕輕眨眼,水潤的眼睛裏,落下兩滴淚來。

她慌忙垂下眼睛。

忽然,眼下感受到一陣冰涼。

他冰涼的指腹,輕輕擦著她臉上的濕淚。

一道低低的,恍惚裏面似乎有心疼的,溫和的聲音。

“哭吧,女孩子有哭的權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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